江湖日记 三_江湖日记

江湖日记 三

江湖日记 三 人的生活是一笔买卖,无非是找个合适的人将自己卖了,或是找个合适的 人收买自己。当然还有第三种一无是处,任嘛不是的人,即没人买,也不愿意卖, 最后一气之下做了皇帝。

一个皇帝领着一群文武百官,一个文、武官领着一群卒吏,一个卒吏领着 一群武林高手,一个武林高手领着一群混混,一个混混领着一堆老百姓,一个老 百姓领着一堆二愣子。一个二愣子领着一堆二傻子,二愣子总时不时地在夜深人 静时感慨,境遇弄人,为何我就找不到一个有共同语言的人呢?与此同时,在深 宫大院内的皇帝也在仰天长叹,苍天哪,为何寡人就找不到一个可以与寡人分忧 社稷的人呢?当然,这只是他的感叹而以,千万别信以为真,大自然恒古不灭的 规率就是,永远只能有一个皇帝在意淫,而绝不可能会有一群皇帝在推牌九。有、 那也只是一堆闲得蛋疼的戏子。

所以,在这个城里,可以有几家妓院,但管理妓院的人只能有一个,土皇 帝贾福贵。

除了万花楼,这座城市里还有一个叫万花筒的妓院。本来万花筒的老鸨想 取个踩过万花楼一头的名字,忆花楼,但贾福贵明确指定,在这座城里所有妓院 的名字不能超过万。由此下,万花筒的老鸨只能以最高的万字开头,她一度还想 取个叫“万人筒”的名号。但最后还是叫众龟奴给拦下了,说这号虽极具行业特色, 但太直白露骨了,令众炮友伤不起啊。

万花楼与万花筒外表看似一片和谐,但私底下却明争暗斗了许多年,这也 是贾福贵最高明之处,让谁都出不了头,但给谁都赋有希望。每年从两妓院捞回 的油水都够他一半“潜”夜的开销了。

两妓院每年都会举行若干次花魁大赛,能当上花魁的自然身价倍增,令人 趋之若鹜。当然,当花魁的不单是要长得够勾魂,而且还得有文人骚客的作派, 所以,有抱负的妓女往往都是很勤勉的,口不离诗,书不留手,有些甚至在床上 被人插得东倒西歪时,都紧紧攥本书在手里瞅。

成花魁的途径有很多,最直接的是参加每年花魁大赛,但其中水份也多, 若没有门庭举荐也很难出头,更多妓女选择了遍地赋诗而引人注意。甚至有些连 茅坑都不放过。以致于最后拉屎的有识青年都得了便秘。至于成了花魁后,境遇就不一样了,每天都有相应的炮友见面会,当然, 并不是所有见面的人都能有幸成为其炮友,更多的只是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每天戌时后,在妓院里摆满了椅子,人们纷纷抢座,抢不到凳子的便坐地 板,甚至有些炮友们还会自带凉席扑到大街上,当然也有被马车踩烂肚皮的事时 有发生。当花魁出现在在阁楼边时,这些炮友更是激动得不行,声泪俱下高声疾 呼花魁的名字。这时花魁便会抖开浑身解数,犹抱琵琶半遮面,一边拂琴一边吟 诗。说是以文会友,但台下不学无术的登徒子居多,哪有几个真能接得上对的。

除了喊我爱你外就是我抢到了椅子,板凳、地板地乱喊。

牛年马月初十 天气;
晴转多云 其实,夜里好多东西都看不清,透过零星的光亮,所折射出若隐若现的景 致,好多部份得靠心思去修补。但就是如此,它比任何白天,任何一览无余之下 更为迷人。

昨晚,我与红花在屋顶上聊了许多,我聊人生,聊理想,聊抱负。红花聊 抹地,聊老鸨,聊花魁。虽然南辕北辙,但很奇妙的是,话里话外我们都能相互 接得上茬。不觉中,我也忘了疼痛。天上的星星也越眨越困,隔着琉璃瓦,不时 传来一男一女痛苦无比的唉吟声。我想翻身下去救,红花拉住了我。

接着她揭开一角的破瓦,神秘兮兮地拢过我的头,一起往下瞅。蹭着微弱 的烛光,看清屋里一男一女都扒得精光赤条,两人时而卧,时而坐,但都摇得不 亦乐乎。这是我见过最为精彩、激烈的打斗。热血不时往脑门冲,我忽然想起红 花的那句,人生不就是这样摇啊摇地过去了吗? 当我醒来之时,天、边已现鱼肚白。我肚子上的剑不知去向,而且伤口被 包扎得严实,只是微微还渗着红印。

红花捧着一盘馒头爬了上来,我问她,怎么我的剑没了?红花笑着说,是 你昨聊得兴起,将剑拔出赠与了我,后来你就晕了过去了。我问,那为何我一点 印象都没? 红花说:“这就是万花楼最迷人之处,所有男人在这里发生的事,隔天都会忘得一干二净。” 我问:“那这绷带呢?” 红花说:“我包的。” 我们边吃着馒头,边望着渐渐清晰的街道,三俩托着佝偻身躯的贩夫打破 了街的寂寥。炎夏清晨的微风,伴着刚跃出甘露的空气,轻柔地拂过面颊,舒服 得令我恨不得就此死去。人准确地活着,是为了适当地死去。人生之中有许多恨 不得就此死去与不甘心就此死去的时刻无比刻骨铭心,但更多的是麻木得不知死 活的时刻在延长着无聊的生命线。

红花的双眼一直吊在街道两边逐渐移动的身影的,此际的她,就像遗落在 时空外的一滴甘露。她指着一处正在搬抬猪肉的肉贩说,“你看,你看,等下那 块猪蹄就要掉落地上了,你看、你看要掉了掉了掉了。” “啪”地声响,一块猪蹄听话地掉到了地上。

红花又扯了扯我衣袖说:“你看、你看,等下那推车的老汉要蹲下拔鞋跟 了,”接着,过不多时,那老汉真的又弯腰拔起了鞋跟了。

“你看、你看,那边卖麻布的马上要打老婆了。” 我赶紧随着她指的方向望去,果不其然,一会那卖麻布的汉子操起一块麻 布便砸向身边畏首缩尾的婆娘。

“你看、你看,有人要被驴车撞了,你听、你听,有人要骂娘了……” 我对眼前发生的一幕犹如在梦境里般。她的快乐如此地廉价,让生命所有 的堂皇意义都失去了色彩。我呆呆地望着红花,我问“你、这神婆也太历害了吧?” 红花忽然深深地望着我说:“你信不信,等下我娘就会带着一群龟奴冲上 来抓你?” 我不知所以缄默良久,渐渐,我似乎读懂了她那空洞而又期盼的眼神。我 站起身来,一把抓过她软弱无骨的手,向楼下跑去。我们一路跑,红花爽朗的笑 声撒落了一地。这时,从万花楼里追出一群执着棍棒的男子,一个女人的声音隔着街道远 远地砸来:“臭丫头,你给我死回来。” 一边跑,我一边问,“红花,你怎么这么历害?怎么所有一切你都能预知?” 红花笑着说:“因为那老鸨是我引来的,我跟他说,等下你要带我去私奔” 我说“靠,骚蹄子害得老子不善。” 这时我才又想起,曾几何时,我问师傅,我的将来会如何?师傅说,你的 将来,会遇到一名女子。我又问,那之后呢?师傅说,之后,你会因此遇到一群 男子。当时我被这话气得不善,我问师傅,你能否把这对象给互换个位置,师傅 说,不然,此乃命也。当时我只以为师傅在胡诌。多年以后,我才发觉,原来师 傅真的是在胡诌。红花说,你师傅能知所有未知的一切,而我只能看到熟悉的眼 前所发生的一切。

我问,为何我不能看到?红花说,因为你的世界太大,所以看不清,而我 的世界只有万花楼那么大,充其量也只是从敞开的门里窥视到门外的一小片小天 地,七八年了,我就这么过来的,七八年了,他们也是这么过来的。我现在不用 看,我都能知道再过三刻钟李四喜从王二蛋家后门出溜。

我们跑到了离万花楼三百多里外的一个客栈里落脚,在客房里我们相互扯 着衣服,红花的衣服裹着里一层外一层,就像一个空心铁皮筒生生套上去的。我 怎么也找不到哪个接口。心急如焚的我将她整个身子提拎起来找扣子。悬在半空 中的红花气喘息息地说:“别找了,直接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