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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调的叙事景观
《》三部曲的从起始到最终完成,断断续续经过了19年的时间,同样的,作家笔下的文本世界,也相应地留下了时代变迁的明显痕迹.三部曲中的时间跨度大致从上世纪九十年代一直延续到了本世纪初,除了被明显告知的时间之外,传呼机、手机、偷菜游戏等诸多小说细节,亦是时代变迁的见证.虽然故事发生的时间有所不同,但是人们对金钱、权利和性的与追逐,却一直都不间断地存在和进行着.三部曲的主人公分别是谭渔、吴西玉和黄秋雨.虽然是三个不同的人物,但是他们之间却存在着格外紧密的内在关联性.他们不仅同一天出生于颍河镇,并且还有着极为相似的成长经历.说到颍河镇,熟悉墨白小说的读者应该并不陌生,他笔下的故事大都发生于此.就像高密东北乡之于莫言,商州之于贾平凹一样,颍河镇可以说是墨白小说创作的精神故土与灵感之源.虽然《》三部曲的地理坐标除了颍河镇之外,还先后分别涉及到了陈州、锦城、康县乃至省城、北京等地,但是颍河镇作为故事和人物标志性的文化地理背景却始终或隐或现地存在着.红、黄、蓝三卷所具体讲述的,当然分别是三个人的故事,而且也存在着明显的时代错位,但由于谭渔、吴西玉和黄秋雨这三个人物有着相似的成长经历,他们由追逐而产生的精神困境也存在着内在一致性,所以毋宁说作家在通过三个人物讲述着“一个人”的故事,而这“一个人”却又能够涵盖当下这样一个化时代的一个人物群体.具而言之,墨白通过这三个主要人物牵连出钱大用、于天夫、季春雨、杨景环、童玲玉、田达等一干在陈州师范学院艺术班的同学,很显然构成了作家笔下的一个时代的人物群像.
由于墨白在小说创作上对于先锋表现形式的大胆尝试,理解把握他的小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就《》三部曲来说,虽然有着极为相似的精神内核,但小说风格与叙述手法却大相径庭.《裸奔的年代》采用了过去与现在交错叙述的方式,二者之间并没有明显的分割界限,往事总是在不经意间就蹦跳出来,进入到叙述者的叙事视野之中.这样的一种叙述方式固然很容易造成读者的阅读障碍,但却最大程度地还原了小说主人公谭渔的潜意识.这种叙述方式尽管可以看出有意识流的影响存在,但却又不是原初意义上的意识流小说.不论是对于意识流叙述方式的充分借鉴,抑或是采用转换第一人称的多角度叙述手法来建构故事,作者的叙事意图,显然是要最大程度地还原人物的叙述场景和潜意识的回忆脉络,一方面使做到小说在叙述方面有所创新并形成一种有别于一般小说的阅读感受,另一方面,也能够使小说文本充满了鲜活的现场感和生活感.典型的场景,如赵静和谭渔通话那一幕.赵静在打间隙通过电话给谭渔讲述周锦的遭遇时,在原本完整的回忆叙述中会突然蹦出一句“哎,刘妈,你咋打那一张?你咋会先打发财?咱的庄呀,你先把发财打出去多不吉利呀,哎,对,就打那一张.喂,谭渔,我刚才给你说到哪了?”他们之间的通话,会由于的插入而突然中断,技巧的一番指点之后又拉回来接着往下讲.这样的叙述方式首先最大程度地还原了现实,充满了生活的质感,同时也突显了讲述者对周锦遭遇的隔膜以及冷漠的态度,加深了悲剧感.墨白通过这种叙事技巧的运用,达到了突出的间离效果.在使读者不过分地沉浸在情节接受中的同时,也对小说叙述的连贯性和绝对性进行了相应的消解.虽然红卷在时间上的跳跃非常大,但读者把握时间的线索却并不困难,“两个短暂的季节”(1992年春天和1998年深秋)分别作为谭渔故事的开端和结尾,“漫长的三天”在时间上则是延续的,我们不难从中梳理出谭渔如何告别妻儿从农村挣扎着迈入城市,如何重访项县,又如何与叶秋、小慧、小红、赵静等女子发生情感纠葛,怎样被朋友背叛,最后又怎样彻底失去了故乡.
与红卷不同的是,黄卷《与恐惧》采用了类似于河流溯源的叙事方式,吴西玉对往事的追溯和回忆成为这一卷故事的主体部分.吴西玉的回忆,导源于与钱大用等朋友在新千年的重逢.老同学死的死病的病,不由得让吴西玉回想起了1993年与钱大用的那次项县之行.他们开车从锦城出发,途径康县、陈州、颍河镇,而吴西玉的回忆也依此展开,就像河流一样,流经一处便汪洋恣肆地生发出一处河滩、一串故事.在吴西玉的故事中,项县之行是联缀起整个故事的一条基本结构线索,康县、陈州、颍河镇等地则成为故事的发散点:由陈州看望刘姨引出了季春雨的神秘杀人事件,由季春雨被捕又跳回到颍河镇、想到了年少时的小学班主任涂心庆的事件并展示了少年时性的萌动,以颍河镇为支点又回忆了童玲玉,并由童玲玉联想到同样来到过颍河镇的情人尹琳等但需要特别强调的一点却是,墨白虽然凭借项县之行来结构整体故事却又并没有拘囿于时空的局限,整体上的小说文本充满了流动性和跳跃性.
到了蓝卷《别人的房间》中,墨白写作的先锋性体现做到更为明显,单从叙事手法上看就比前两卷有了进一步的突破和创新.前两卷的主人公,不论谭渔还是吴西玉,都是活生生的人,但到了这一卷里,主人公黄秋雨干脆在一开始就莫名其妙地死在河道里.这样一来,如何让死人说话——就不仅仅是负责侦查黄秋雨命案的方立言所面临的难题,也是作家对自己叙事能力的一种强有力挑战.在这一卷里,墨白为黄秋雨的故事披上了侦探小说的外壳,并借助多种文本形式来推进故事的发展,通过文本还原出一个真实丰满的黄秋雨形象.黄秋雨生前的手稿、书信、诗作、诗作评论、汇款收据、新闻报道、回忆文章等资料的陆续征用,让读者在一步步地接近事情真相的同时,也一步步地走进了黄秋雨那堪以复杂称之的精神世界.在利用这些不同的文本手段进行叙述的同时,作家还在文本中插入了方立言的潜意识话语,引导 读者关注文本中的这些关键信息,自然也就形成了一种双重第一人称的叙事视角.另外,作家通过方立言潜意识的插入,也明显刺激着读者对案件的思索接受,引导 读者对黄秋雨的死因做出了合乎情理的判断,成功地营造出了扑朔迷离的阅读效果.“死是生的开始”,已经死去的黄秋雨,不仅通过他的手稿、书信发出了自己的声音,而且也在米慧和粟楠等女子的信件中形象渐渐清晰起来.很显然,《别人的房间》中的叙述者并不只是方立言,包括黄秋雨、米慧、粟楠,乃至黄秋雨的妻子金婉、朋友谭渔等在内的一众人物,也都成为了黄秋雨故事的叙述者.这些所有关于黄秋雨的各种信息碎片堆砌到一起,也就最终在读者心目中建构了一个较为客观真实的黄秋雨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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