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描手法——以鲁迅作品为例
白描手法——以鲁迅作品为例 引言 语图理论是赵宪章于21世纪初提出的文学研究的重要方法之一,他指出语 言和图像的关系是文学图像关系的核心。本文将以鲁迅小说中体现的语象为例, 分析白描手法与其问的祸合。从文艺学的形式美学来看,文学的形式以特定的语 言风格体现出来,必然带有作家的审美意识和受众的语象理解。一、白描艺术手法在文学和图像中的贯通 线是中国画特定的语言符号。无论是绘画还是文学作品,如果运用了白描, 其共同特点是以意传神、轮廓写意、形则简省。赵宪章教授指出,白描必须具有 如卜三方面的特征:第一,白描注重轮廓,没有凹凸感;第二,以线条勾图,不重 墨;第三,是简化。将这三方面的特点与鲁迅小说中的语象加以勾连,就会发现 二者有许多方面的一致表现。
二、鲁迅小说语象中的白描艺术手段 1人物画 (1)人物的眼睛 鲁迅在《南腔北调集作文秘诀》中曾特别强调画人眼睛的重要性。以其《狂 人日记》为例,写赵贵翁的眼色似乎想害我,而所食用的鱼的眼睛则白而且硬同 那一伙想吃人的人一样。
这些富有深刻象征意味的超现实主义文字,无疑用具象眼睛的不同白描, 入木三分地刻画出那个吃人的社会,眼光或眼色的凶狠,折射出人吃人的本质。
而人的眼睛和死鱼的眼睛的类比,则鲜明突出地显现了我对于这个黑暗时代的恶 心与排斥。
(2)辫子的语象 辫子的语象,在鲁迅的作品中多处出现,也成为刻画人物性格、内心以及 时代背景的点睛之笔,例如,《风波》的篇名实则围绕着七斤进城后被截去了辫 子的风波而起,辫子作为民国时期敏感词之一,作为作品的主线,串起了全文。从字面上,它仅仅是人们的一种发型,但是联系到满清统治者留发不留头、留头 不留发的铁血政策,以及民国时期的剪发之争,无疑,辫子,,已经被赋予了太 多的沉重意蕴。赵七爷作为没落腐朽阶层的代表则见风使舵:没有辫子,该当何 罪 跟刚才的白描眼睛的手法不同之处在于,辫子具有可改变性,虽然都是人 体的组成部分,但是写辫子在历史长河中的角色,无疑映射了更多时代和社会、 政治的背景。而对辫子的深刻嘲讽,在《阿Q正传》中有极其传神的描写,阿Q 作为鲁迅作品中的典型人物,光滑头皮的旧中国底层男人形象。阿Q路遇流氓无 产者小D,辫子便沦落为二人打架的软肋。作者对其的褒贬态度不点自明。
2风景画 (1)乡土风景白描 鲁迅的作品与乡土文学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对故乡民俗的描写,则清 新隽永,其中的关键词,如乌篷船、罗汉豆则带来浓浓的乡土气息,而《风波》 中的开篇,描写太阳用通黄的光线,其铺叙用语直接化用劳动人民的言语,最为 难得的是,底层民众的各种形象,在他的笔下寥寥数语而栩栩如生,如九斤老太 的守旧、七斤嫂的泼辣、七斤的麻木。
作者不动声色地用人物淳朴的言语来表达其水晶一样透彻的心灵,如《社 戏》一文中阿发说偷我们的罢。白描手法不做评述和褒贬,然而文中意味在文字 中自然显现,用语简省,传神贴切。
(2)民俗风景白描 鲁迅曾被誉为中国乡土文学的奠基人之一,他对民俗的描写笔墨简省,然 而却能抓住其中的文化底蕴,《故乡》中的文本单用语调平缓的陈述句,铺垫出 一种沉重、拖沓而百无聊赖的感觉,整个画面的基调是灰暗色,与本应该欢天喜 地的新年气象形成鲜明反衬。而后文中送灶的爆竹的钝响在死气沉沉的世界,只 是平添了缭乱。鲁迅在铺垫这个悲剧故事时,先用大手笔涂上一层浓重的暮色, 使得祥林嫂的悲剧在众生狂欢中独自泣血仓皇。祥林嫂的再三努力也未曾取得旧 礼教的认可与宽容,实为做奴隶而不得的时代牺牲品。可以看出,鲁迅对于带有 吃人本质的旧风俗有着根深蒂固的厌恶和痛斥。
3静物画鲁迅是讽刺艺术的大师,而在文本中对于特定静物的写生,则会别具意味, 例如,小说《幸福的家庭》中描写一位有许多理想然而处境窘迫的作者,竭力想 在纷繁复杂的家务和孩子的吵闹中写出具有小资情调的小说,然而一座白菜堆, 卜层三株,中层两株,顶上一株,向他迭成一个很大的A字。
此处最有意思的是他眼中的现实之境和心中构拟的理想之境形成了鲜明 的对照,A字型的白菜堆把他逼入对于美好未来的幻想,又生生地把他从虚无缥 缈中拉回,比喻新奇独特。文末,作者再次凸显了白菜堆的A字形象。上文对于 白菜堆的描写还属于近景,而在文末,则被夸张为对于静物本身的特写画面。而 这特写画面,则附着上了他的无可逃离和重重压力。
4动态场景的白描语象 鲁迅的文本被翻拍成动态影像的可操作性极强,作为动态的影像作品,人 物所处的时问、地点、身份、动作、神态、语言都得有所交代,从而才能从静态 的语词符号,被转化为影像画面。
而鲁迅的文本中,符合上述条件的作品俯拾皆是,甚至一些短篇,都形神 兼备,例如,《示众》中动词的运用值得注意:围满、增加、补满、占了、屈、 伸进。国民在围观中的猥琐、无聊以及看客心态,在不遗余力地挤进看客圈中的 过程中被毫不留情地刻画与揭露。而这一具有劣根性的画面,直至今天,仍然时 时上演。这也是鲁迅作品的典型意义之一。
三、浪漫与现实结合的人神合一白描语象 鲁迅的《故事新编》,跟他的其他小说相比,有了更多的浪漫主义色彩, 同时也少了几分令人忧伤的沉重。但是在文本中,最早的神话或故事传说中那种 纯粹的浪漫和传奇,被他消解为在现实基础上的穿越和再阐释,后者则具有了人 神合一的奇特风格。
1民间化的女神们 鲁迅对于自己在故事新编中的文风,自谦为根据古书故事的速写,但这速 写却寄托了他对脚踏实地的实干家们的赞美和毫不夸饰。《补天》中女蜗的人面 蛇身形象已完全被一个伟岸的女汉子形象代替,她不言不语,做事而已,在艰苦 的补天过程中,无视嘲笑、阻拦,最后为子民耗尽心力,英勇献身。白描手段中,极简省的笔墨却能传达出文字之外的意味,即忧国忧民,而绝不停留在空想和叹 息之问。鲁迅笔卜的女蜗形象朴实健壮,为子民耗尽心血牺牲了自己的生命,是 人化的女神。
2写意式的点染 根据鲁迅小说创作的画作,比较著名的有《鲁迅小说插图》和《鲁迅小说 插图集》。画家在以鲁迅的小说为蓝本进行创作的同时,会自觉地将人物放在典 型环境中加以塑造,画面的构思既有白描技巧的形式方面,也有传情达意的提炼 内容。文学和图像的关系,在鲁迅作品与画家们的阐释中,在白描领域的勾连, 获得了完美的统一,而其中的语象,虚实相生。
结语 鲁迅对于国民劣根性的批判容易被大家关注,而他在《理水》《铸剑》篇 中,这种白描式的正面潜在礼赞却不太为人注意。原因可能在于白描重在写意, 意味如何,要让读者自行领会,鲁迅讽刺类、批判类的文风使得读者对于他刻画 的灰色形象印象深刻,而正面人物描写则突破了传统的歌功颂德式描述,仅以白 描手法自行凸显,需要特别引起我们的重视。
对于鲁迅小说文本的阅读,其中的语象需要读者在自己的大脑中重新构拟, 语言文字是语象的具体载体,而图像则具有不确定性,或者仅仅是每个人大脑中 虚构的图式。
赵宪章关于语图理论的提出,给我们分析乃至鉴赏文艺作品,提供了新的 思路和视野。对于鲁迅博大精深的文本,需要用语图理论解读的地方极多,今后 的文学言语解读工作仍然任重而道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