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近现代文化保守主义的嬗变与传承
中国近现代文化保守主义的嬗变与传承 中国近现代文化保守主义是从近代以来对中西文化双重危机的一种历史 性反应,它一方面充分褒扬认同民族传统文化的本质优长,并对其缺陷做了一定程 度的反省与批判;另一方面则有限度地接受异质文化的现代化成果,同时又猛烈抨 击其负面影响,主张以“返本开新”的方式,实现“中国本位”的中西文化调和与互补。在近代以来的中国社会思潮格局中,它既与“唯古是尚”的极端顽固守旧的复古情 绪区别开来,又与每一历史时期出现的相对激进倾向形成鲜明的对比。
百年一瞬,回首沧桑,在自1898年诞生以来的世纪风云中,中国近现代文化 保守主义经历了数个关键性阶段。这些发展阶段或多或少、或强或弱、或在具体 观点或在思维模式上,都对中国近现代文化保守主义基本特征的形成产生了极大 的影响。因此,首先从历史的“长时段”角度对其发展脉络做一番通盘梳理,是很有 必要的。
(一)张之洞“中体西用论” 诚然,“中体西用”论的雏形较早滥觞于冯桂芬1861年在《校分阝庐抗议》 中提出的“以中国伦常名教为原本,辅以诸国富强之术”这一命题,此后讲“本末”、 讲“道器”、讲“体用”,衍化虽多,终未脱离此思想格局,但其性质至张之洞《劝学篇》 则骤然一变。前后相较,其骤变不是体现在文字表述或内容诠释上,而在于其策略 重心那并不引人注目的微妙转移。
综观冯桂芬、郑观应、王韬、薛福成等早期改良主义思想家围绕着“中体 西用”所提出的各项“羼以夷说”的经济、政治主张,固然有其“要以不畔于三代圣人 之法为宗旨”的包装掩饰和“卫吾尧舜禹汤文武周孔之道”的信誓旦旦,但更是一种 旨在突破顽固守旧派“夷夏之辨”迁腐观念、开通社会风气的新思想。这个“体用” 范式的意图是一种革旧图新的权宜之计,为引进西学和实行变革寻求减少压力和 规避风险的弹性与合法性,貌似强调中学之“体”,实质上却是突出西学之“用”。曾 国藩的重要谋士赵烈文在秉命阅读《校分阝庐抗议》书稿后,就予以总评:“全书精 当处,皆在师夷法;而参用中国前人之说,然凑数而已。”可谓深得其中三味。易言 之,早期“体用论”的重心与其说是守中学以卫道,毋宁说是采西学而开新。
与此恰恰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张之洞感喟于“图救时者,言新学;虑害道者,守 旧学,莫衷一是”的局面,“乃作《劝学篇》上、下以辟之”。在该书中,张之洞表面上 是集“中体西用”论之大成,实际上却是入室操戈,发生了形同质异的变化。他为“中体西用”做了新的注释,“不可变者,伦纪也,非法制也;圣道也,非器械也;心术也,非 工艺也。……法者,所以适变也,不可尽同;道者,所以立本也,不可不一。……夫所 谓道本者,三纲四维是也。”倘若仅从其关于“变法”内容的论述上看,似乎并不比早 期改良主义思想家来得保守,但关键在于,“体用”的重心在这里已经被调换逆转, 而明显偏向于维护专制政体的基础——“三纲四维”,亦即所谓“中体”,企图藉此来 抵制与对抗新学冲击道统、民权挑战皇权、变革动摇秩序的社会思想危机。张之 洞这一良苦用心,作为其幕僚的顽固派人士辜鸿铭心领神会,明眼指出,“文襄之效 西法,非慕欧化也;文襄之图富强,志不在富强也。盖欲借富强以保中国,保中国即可 以保名教。”台湾学者殷海光更是深刻揭露,“在现实政治的考虑之下,他借《劝学 篇》来实现两件事:一,弥缝日渐滋长的汉满之见。……二,他借‘正权’说,来阻抑日 渐抬头的民权思想。合二与一,《劝学篇》隐然有巩固皇权及平抑革命的作用。
他的中体西用说是在这种作用里烘托之下冒出来的。” 张之洞这种经过重新加以阐释的“中体西用”论,以其“持论平正通达,不流 于世俗之见”,不但承蒙光绪皇帝的钦可,而且得到众多士人的附和,遂广为流 行,“举国以为至言”。于是,《劝学篇》这部既不同于守旧冬